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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向何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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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阴暗的天牢,清扬呆呆地望着那尚可透下一丝光线的天窗,她已无所求,亦已无所惧,可是,她还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

是文举,是香儿,是文浩,是幽静,是母亲,是师父,是师兄,是归真寺,还有太后……

“孩子……”那是谁在叫她,声音如此陌生而亲切,颤抖而带着哭腔。

她回头一看,是林夫人,眼巴巴地趴在木栏间隙,向她伸出手。旁边,是哭泣着的幽静,还有默然的皇后。不远处,站着太后。

“林夫人……”清扬故做淡然道:“非亲非故,怎敢劳夫人来探视。”

事到如今,她竟还装做无事一般,为母亲遮掩,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林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号哭道:“我是你娘啊,孩子,我是你亲娘啊——”

“林夫人糊涂了,我是出生不祥的人,断然不是夫人的孩子。”清扬拒绝承认。

太后忽然插了一句:“你娘为了救你,已经承认了一切。”她实在是不忍见这样悲情的一幕,她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她知道,对于林夫人来说,名节也好,面子也罢,都抵不上清扬一声“娘亲”的呼唤。

清扬定定地望着母亲,泪水汹涌而下,她轻轻地走过去,悲伤地说:“何苦要这样呢?我的出生已经给你带来了痛苦,为何临死还要让你背负这样的压力,你以后,如何面对蜚短流长啊?”

林夫人含泪笑了:“你真是傻呢,娘不在乎。”

“姐姐!”幽静泣不成声。

“静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娘,跟文浩好好过日子。”清扬低声叮咛她,又望向一旁沉默的皇后,招手道:“香儿——”

皇后怯怯地走过来,低着头。

“香儿——”清扬抬手,抚过她的发。

皇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倏地地滚落,她挣脱了清扬的手,跑到一边,别过头去,怎么也不肯回头。她自觉,没有脸见清扬。

清扬轻声叹了口气,说:“再见也是徒增伤感,早些回去吧。”她深情款款地注视了她们一眼,眼光停在林夫人脸上,无限柔情地说道:“回去吧,娘——”

一声“娘”足以让林夫人肝肠寸断,她倚靠着木栏,无力地滑落在地,觉得灵魂都脱离了身体。宫女上前搀起她,正欲离去,她忽然回转过来,又趴在木栏上,伸出双臂,声嘶力竭地喊道:“让娘抱抱你,娘从来都没有抱过你,娘要抱抱你——”

清扬静静地偎依过去,将头靠进母亲的怀里。母亲身上的气息,温暖甜腻,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感觉,一生之中只要一次,对于清扬来说,已经足够。

抱紧了怀里的女儿,林夫人的心痛无以附加。

“你原本出身高贵,不应该是这样的命啊——”林夫人怆然道:“你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你的爹,就是安国侯杜可为啊……”

原来,杜可为就是我的爹啊,清扬含着泪,轻轻地笑了,我不是出生不详啊,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是我的爹爹。有娘如此,有爹如此,夫复何求?!

一步三回头,她们终于离去,皇后落在最后面。拐过弯,便见清扬不着了,从此,便是诀别。皇后在拐弯处,忽然停住了脚步,迟疑很久,终于还是回过头来。

清扬正望着她。

她在蒙蒙的泪光中,看见清扬对她比划了一个圆,然后做了一个咬的姿势。

烙饼,是烙饼,清扬还在提醒她,那是一个可以救命的符。是的,从此以后,她一步都不可以走错,因为,宫里再也不会有一个清扬,再也不会有一个可以随时准备为她承担一切罪责的姐姐。清扬不是傻瓜,她定然知道是自己设计陷害了她,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临到末了,她还在为自己操心。

烙饼,烙饼!皇后一路浑浑噩噩地回了集粹宫,不吃不喝地坐在床上好半天,忽然开始抽自己的耳光,一下,一下,狠狠地抽,抽到两个脸颊都肿了,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她不能失败,更不能允许自己失败。而清扬的存在,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失败。嫉妒成痴,因为偏执,她泯灭了良知。如果早知道清扬是自己的姐姐,她也许,不会这样狠毒,可是,她想要的太多,这就注定,她要毁灭别人。要使权利的颠峰唾手可得,这也就注定,她要失去更多。

皇上不喜欢她,太后不垂青她,而她又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清扬即将被处决,没有了清扬的帮助,就凭她,如何能再得到皇上的宠幸,对于未知的前路,她忐忑不安。

皇上会因为她是清扬的妹妹而迁怒于她吗?

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自己难道犯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误,不该除去清扬,她如果早知道真相,就一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出卖了清扬也就毁灭了自己。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她悔恨,自责,可是,一切都晚了——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七十章 大殿之上手刃陈光安 生机一线黯然中泯灭

送走林家母女三人,太后沉吟良久,还是决定起驾正阳殿。

举儿,当真这么绝情?事情,果真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么?

清扬,一定要死么?如此善良宽厚的女孩,身世堪怜,却无怨无艾,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感叹道:命似风中纷飞柳絮,身如乱世雨打飘萍。

出了正阳殿,戒身一路心情沉重,只听一个声音高叫着:“戒身大师!戒身大师!”

他闷闷地抬头,看见杜可为远远地迎上来。想到这是皇上的亲信,戒身有些迁怒的心理,根本没兴趣搭理他,面子上却又不好得罪他,诺诺地应了声,就要拔腿。杜可为一把拉住他,扯到僻静处,急切地问:“大师可是为了清扬的事面圣?圣上怎么说?”

戒身懒得理他,也不多话,只摇了摇头。

杜可为见戒身如此表情,知道不妙,显然急了:“皇上不改圣命?!”

戒身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这才漠然地瞟了他一眼,冷冷道:“此事与侯爷无关,多谢侯爷关心。”话音未落,又要拔腿。

“大师不要走!”杜可为突然俯首:“请受小侯一拜!”说话间,已经屈膝拜下。

戒身大吃一惊,莫名其妙:“侯爷这是为何?”

“抚育清扬十七年,小侯无以为报,一拜以示尊崇!”杜可为说。

戒身蒙了,一头雾水。

只听杜可为长叹一声道:“大师,小侯也是今日才得知,清扬,正是小侯亲生的女儿啊——”

一听此言,戒身不禁潸然泪下:“造孽啊——”

“我正要去面见皇上,既然大师还没离宫,就同我一块去吧,路上我再于大师细说。”杜可为不由分说,拽了戒身直奔正阳殿。

一个是生身父亲,一个是师兄若父,两个人为了改变清扬的命运,不惜做最后的努力。

正阳殿上,皇上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一眼瞥见戒身,奇怪了:“大师怎么又回转了?”

杜可为拜下,朗声道:“是臣硬拉他来的。”

“你又有何事?”皇上见到杜可为,声音明显和悦了些。

杜可为沉声回答:“臣为清妃娘娘而来。”

皇上的脸色马上多云转阴,不悦道:“这好象不是安国侯做人的风格吧?朕一直以为,安国侯不是多事之人。”忽而一笑:“杜兄,朕可不愿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清妃之事已有定论,勿再多言。”语调虽然平和,语气却甚是坚决,轻轻一下,就堵住了杜可为的嘴。

“清妃造反,确实该死。但臣愿用免死金牌,换她一命。”杜可为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退却。

皇上与杜可为在边关驻守八年,出生入死,深知杜可为的禀性,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人一个。对他,可不能用强权压制,皇上悠然一笑:“杜兄,免死金牌可是只有安国侯王府的直系亲属可用,并且只能是三代之内。侯爷是不是忘了,清妃并不是侯爷家眷,而侯爷本人,也是第二代,安国侯传人,第三代暂时还后继无人啊。”随后又重申道:“你若要认她做义女,也是不符合免死金牌使用条件的。”

“她符合免死金牌的使用条件,”杜可为似乎早已料到皇上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回答:“因为,清扬,是我的女儿,我杜可为的女儿!”言毕抬起头来,直视着皇上。

皇上顷刻间愣住,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观乎杜可为的神情,不像是撒谎,而杜可为的为人,也不是刁钻之徒,他更没有理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来这样大动干戈。可是,这样的消息,来得太突然,皇上明显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皇上沉默良久,尴尬地一咳:“恩,这个,何人可以作证?”

“我可以作证。”不知何时,太后立在了殿门一侧,她早就来了。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都知道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朕?”

太后走上前来,道:“还是我来说罢。”一五一十地将林夫人带皇后和淳王妃相求,以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才是清扬真正的身世,皇上陷入了沉思。

“皇上,清扬是可以使用免死金牌的,”杜可为还在地上苦求:“只要皇上免清扬一死,臣愿意即刻上缴免死金牌。”

皇上依然不语。

杜可为道:“请皇上收回赐死令!”

“罪证确凿,要朕如何收回成命?如何诏告天下?”皇上瓮声瓮气地答复。

“皇上可曾记得经年桃林之约,可曾记得望眼欲穿的等待,可曾记得山重水覆的找寻,可曾记得淮北平复之功啊?”杜可为一气说道,他知道,皇上深爱着清扬,文举舍不得她。

皇上以手撑住额头,伏在案上,陷入无限的苦恼之中。

他何尝,想杀她,他何尝,舍得她?可是,她为何,要背叛他,她为何,见不到他对她的好,一心只放在文浩身上,为了双宿双飞,甚至不惜使尽一切手段,只想让文浩当皇帝?见到她手拿龙袍的那一刻,他如万箭穿心,背叛他的是任何人,都可以让他接受,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她爱的,始终都是文浩,是文浩!有谁知道他心中的悲哀和绝望?他为她,付出了所有,爱得那样深沉而痛苦,而她,却是一直都在践踏他的爱!

他无法面对这样一场失败的爱情,无法接受她是背叛者,而事实,却无情地砸向他,破灭了残留的最后一点留恋。

“造反当诛!造反当诛!”一个声音在耳边高叫,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脑海里轻语:“饶她一命,饶她一命……”声音细弱近似乎无,但他却更愿意,竖起耳朵捕捉这个细弱温和的声音,那才是,他心里真正想的。

“皇上,即便免死金牌不能用,臣斗胆,请皇上实践当日对臣的承诺!”杜可为见皇上迟疑不决,便解下身上佩剑,双手呈上。

这把佩剑,皇上太熟悉了。这原是皇上的佩剑,那时他还是皇子,八年驻守边关,杜可为以身涉险,三次救他,离开边关回朝册封太子之时,他亲手送于杜可为,允诺来日登基为帝,杜可为可凭此求事一件,必将应允。登基后,他便宣布,所有朝臣,只有杜可为一人,有配剑上殿的殊荣。此剑有如尚方宝剑,代表的便是皇帝自己。

纵然免死金牌代表先祖遗命,他可以推翻,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又怎好推翻自己的承诺呢?杜可为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事不罢休!

拒绝杜可为,是食言,收回成命,亦是食言,皇上不由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臣愿放弃世袭侯王之位,放弃所有家产,贬为庶人,带清扬远走,永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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