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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洗澡。”陶暮舔了舔嘴唇。他没有洁癖。不过再邋遢的人，在三十几度的大太阳底下跑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汗，还要被化妆师往脸上身上摸血浆，都会想洗澡。
杜泽看着性感到有些触目惊心的陶暮，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拍完这场就可以放饭了。”杜泽轻咳一声：“就是不知道得NG多少遍。”
“没关系。我会努力配合你。咱俩尽量一遍过。早死早托生。”陶暮伸手拍拍杜泽的肩膀。却忘了化妆师刚往他的手上抹了半袋血浆。红红的巴掌印出现在阿泽的白T恤上，气的化妆师嗷嗷直叫。
陶暮只能一览无辜的摊了摊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就该穿个黑衬衫。”陶暮特别被形象的靠着墙角坐下来。一跳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一只胳膊搭在屈起那条腿的膝盖上：“黑社会么，就得穿一身黑。道具师怎么想的。居然让你穿白T恤。就显得你特别黑。”
“但是显帅啊！”
正说着话，方若缇的助理端着一盒冰镇的火龙果给陶暮：“方姐给你的。”
“嗯？”杜泽眯着眼睛打量陶暮，有心想问陶暮什么时候跟方若缇走那么近。不过陶暮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举着火龙果问道：“你吃不吃？”
“吃！”杜泽想了想，也懒得问了。毕竟陶暮的身份跟他们这些演员都不一样。人家自带资本光环的。没看林家小公子都守在片场等着巴结人。更何况他们这些演员。
果然，在方若缇最先示好之后，就有其他艺人的助理趁着道具组布置场景的休息间隙，纷纷过来送温暖——送冰凉。周彦青的助理送来一个小风扇，王锦生的助理送来一碗冰豆沙，罗达明的助理送了一杯罗达明自己熬的酸梅汤。甚至就连严晟的经纪人都跑到墙根底下，跟陶暮探讨抄录佛经的心得。
曾益衡是接到严晟助理的电话才过来的。他没想到严晟那么一稳重靠谱的人，居然会为了沈毓捅出这么大娄子来。还敢威胁导演罢演。
曾益衡第一时间赶到剧组，当着徐导的面儿赔不是，直接就说严晟中邪了，让徐导别跟他计较。
徐导还真没怎么计较。严晟这事儿要是放在别的时候，徐导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生出几分芥蒂。可今天这情况还真不一样。谁让严晟前脚闹腾着帮沈毓求情，沈毓后脚就带着林家公子给他撑腰。
这打脸啪啪啪的，徐导不仅不生严晟的气，甚至还有些怜悯同情。
不过这种暗搓搓的情绪就没必要说出来。
即便如此，曾益衡也觉得特别头疼。前脚把严晟数落一顿，后脚就来找陶暮请教辟邪良方。谁让陶暮每次对上沈毓都无往而不利呢！
“实在不行，您就把您照片借我一张，我塞阿晟钱包里边辟邪。”
“我还避孕呢！”陶暮没好气的瞪了曾益衡一眼。人家是官配CP亲亲热热真爱无敌。把他照片塞钱包里算怎么回事儿。
就算严晟不介意，他还嫌膈应呢。更不要说沈毓那个哭包，到时候还不得化成狗皮膏药精，天天缠着他买通稿的哭诉！
“我这不也是被有些人逼得没有办法了嘛。所以病急乱投医。”曾益衡谄笑着解释道：“陶总千万别介意，我真没那个挑拨离间污蔑您的意思。”
陶暮气哼哼的灌了一口酸梅汤。没有留意到片场角落里，沈毓正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白莲花儿就算脑袋不好使，这会儿也能看出来整个剧组都不待见他。他在片场等了一上午，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就连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严晟都不理他。没戏的时候宁愿钻进保姆车里背台词，都不肯跟他说话。他主动过去，严大哥居然还派助理把他拦下了。
沈毓能留意到整个剧组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差点受伤的是他不是吗？
没人搭理自己，沈毓很难过。可是陶暮拍了一上午的戏，就休息那么几分钟。那帮人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冰镇饮料，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严大哥的经纪人甚至还跑到墙根底下跟陶暮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相比之下，沈毓就愈发难过的低下头，紧紧抱住自己。委屈得很想哭。
林容安饶有兴味的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沈毓，一会儿看看陶暮。他发现陶暮这人性格也不差。之所以会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也得分人。
至于分人标准嘛！林容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沈毓一眼。
留意到林容安的凝视，被冷落了一个上午的沈毓仿佛小奶狗遇到好心人一样走过来，糯糯的问道：“林三哥？”
因为林容安接受林老夫人的嘱托，把他带回片场。沈毓天生就对林容安长生了一丝丝信任。
林容安看着逢人就叫哥的沈毓，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如果那只爪子特别锋利的野生小花豹也能跟眼前这只家养小花猫一样好勾搭，那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太好勾搭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儿脾气性格都没有的，那也没有挑战。
林容安遗憾的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可惜陶暮跟厉啸桁正打的火热。他要是现在出手，只怕会得罪厉啸桁。不如再等个一年半载，他就不信以陶暮和厉啸桁的身份地位，难道还能永远这么黏糊？
第172章
“《黑白》第四十六场第一次； a。”
周远霆和阿泽带着一帮兄弟躲进巷子里。阿泽已经撑不住了。他背上连中两刀； 为了帮周远霆挡刀； 肚子还被人捅了一刀。鲜血顺着指缝哗哗的往下流。阿泽疼的满头大汗； 青筋暴露。不停的吸气。
“不行了； 我撑不住了。”阿泽顺势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 顺着墙体慢慢往下滑； 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同样被人砍了几刀； 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周远霆：“你小子不疼吗？”
周远霆靠在另一面墙上； 仰头不语。
“我好疼啊。”阿泽紧紧的捂着肚子，浑身紧绷：“我小时候最怕疼； 结果却混了黑道。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火拼都冲在最前面？因为我怕死嘛。退后又觉得没面子，只能闷头往前冲。那些人见我气势那么足； 他们就先怕啦。”
阿泽说到这里； 又吸了两口气； 就听到周远霆问他：“为什么？”
“什么？”阿泽循声抬头； 望向周远霆。周远霆也同时低头，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周远霆的眼神非常复杂。似乎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疏离高傲，很看不起他们这些做马仔的。但是在眼神深处，却有那么一分不确定，感动，还有一点点动摇。眼眸在幽暗的巷子里特别亮； 一颗血珠从额头滑过鼻梁，有种故作坚强的脆弱。
“为什么跟过来？”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哽咽； 没有难过，但那个语调，那个轻重拿捏，那种叫人一听就跟着起鸡皮疙瘩的颤栗。
戏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阿泽疼的满身都是汗，却突然笑了一下：“我拿你当兄弟。我怕你出事啊。”
结果出事的不是阿霆，是他自己：“出来混早晚都有这一天的。我们这些做马仔的，不是努力砍人，就是被人砍死。我早料到了。”
“阿霆！”阿泽仰头看着即便流了一身血也要挺直脊背靠在墙上的周远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大嫂啊？”
周远霆没回话。
阿泽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梦幻：“大嫂真的好漂亮。我睡过这么多妞，没有一个比大嫂漂亮。你小子眼光好。长得又帅，那些妞儿都喜欢你。但你一个都不上……”
阿泽说到这里，突然急剧的喘了几口气：“但是大嫂，不可以……”
阿泽浑身上下突然一松，捂着肚子的手也慢慢滑下，躺在角落里不动了。
周远霆闭上眼睛仰头望天。然后，他用沾满血的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幽幽火光明灭，香烟冉冉。周远霆靠在墙壁上，轻声重复道：“当马仔的，不是努力砍人，就要被人砍死。”就连睡妞都不能睡最漂亮的。
镜头从高空往下照。巷子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一帮群演挥舞着砍刀和铁棍在街面上气势汹汹地来回搜查。而在阴暗狭窄堵满了杂物的巷子里，周远霆站着，阿泽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几个兄弟仓皇如过街老鼠。
“cut！”
如死鱼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杜泽猛地睁开双眼，冲着陶暮的方向竖起大拇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他自己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但如果没有陶暮这么配合，杜泽不会这么快入戏。情绪也不可能这么饱满。
坐在监视器前的徐导也特别满意。他最喜欢陶暮的地方，并不是说陶暮的演技如何好。陶暮的演技确实很不错。水准绝对在一线往上。但徐导最欣赏陶暮的地方，就是他每次演戏都能把对手带入戏。而不是只顾自己发挥，只顾自己压戏。
反正徐导觉得，每次拍到陶暮的戏份，画面是最和谐最具冲击力的。当然也是最好看的。
因为有陶暮的高度配合，再加上杜泽自己的充分准备，这场便当戏拍的特别顺利。虽然不是一遍过，但也没有NG。只是补了几个镜头。杜泽跑到徐导身后看了一遍视频回放，也特别满意自己的表现。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陶暮的配合。要不是陶暮的演技太有感染力，杜泽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入戏这么深。尤其是临死前那段台词念的，他自己都鼻子一酸。
“放饭啦！”
徐导说到做到，拍完这场戏就吃中饭。
杜泽颠颠的跑到场记那里领了两盒盒饭，又颠颠的跑回陶暮身边。然后把自己盒饭里的鸡腿夹给陶暮。感谢陶暮帮他配戏配的那么认真。
因为表现良好，得到同事认可，还加了鸡腿的陶暮也挺开心的。因为他喜欢吃鸡腿。尤其是香城这边的特色卤鸡腿，真的挺好吃的。
应该找个时间学一下。以后回到燕京，想吃的话自己也能做。
“早就听说陶暮你的厨艺也很好。”方若缇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也尝一尝？”
“一定有机会。”陶暮心情甚好：“等你们什么时候去燕京，我一定做东道主。亲自在家里做一顿好菜招待贵客。”
这话一出口，几位大咖特别满意。甭管陶总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客套话，能有这个态度，大家就很满意。
正说话间，就见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边。车门打开，一排黑衣人气势汹汹地下车，其中一位打开最前面那辆车的后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六旬老者笑眯眯的走下车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看上去很清秀的年轻人。
“排场够大吧。”杜泽凑到陶暮旁边，悄悄解释道：“这就是铜锣湾这片的帮派老大。不过你别担心，他不是来为难剧组的。他喜欢演戏。我们剧组要在铜锣湾拍外景，他们帮忙封街，维持街面秩序。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客串一下。”
客串的还是黑帮大佬。演的就是阿泽死后，周彦青演的黑帮大佬跟铜锣湾的大佬谈判的戏份。
杜泽用肩膀撞了撞陶暮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别害怕。”
陶暮轻笑：“我没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香城回归很多年了。就算当年是黑帮大佬，现在也要安安分分做生意。没见那位大佬见到严晟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笑容满面的吗？
陶暮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大佬身后的那位年轻人身上。因为那个人就是上辈子喜欢过沈毓的那个白纸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