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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水_麦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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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暻祥把“不长眼的家伙”这六个字念得抑扬顿挫,暻洛又不傻,当然知道七哥哥话里藏针说的谁,也就“哈哈”两声带过,“没事,复本也行,我只想知道上津北的堤坝是怎么个修法。”
  “你就不能把这帘子卸了,乌漆墨黑边上杵着个人都看不着。”
  “就算窗门大敞,光明透亮,你也未必能找到人藏在哪儿。”暻洛笑他,扬了扬手上的复本,“谢了。”
  “这位先生,我们早上见过的。”段恩从暗处走到光线所及的地方。
  暻祥一抬头就和他的银假面打了个照面,银光闪现,想起刚才脖子上还发凉的触感,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仔细打量站在跟前的段恩,只觉得身材欣长,带着个精致假面,虽然一时受惊没有认出来,但仔细回想早上那人的身材和嗓音,不就是那个……段恩?
  “哦?你们认识?”暻洛知道段恩告假,段恩的假还是他亲自批的。暻洛就是好奇,不过一个早上,段恩怎么就和暻祥勾搭上了。
  “嗯,他跟踪我。”段恩仔细想想,觉得这么说也没错。“还打掉我蒙面用的斗笠。”段恩顺带告了一状。
  暻洛噗了一声,对上暻祥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扯平了噢,你刚还拿剑指着我。”暻祥后退几步避开段恩的锋芒。
  “不是剑,是剑鞘。”段恩知道自己脑子转不利索,虽然暻洛恩准他佩剑,但不得暻洛准许,段恩的剑是不得出鞘的。毕竟,这个段恩可是出剑比动脑子还快的人,万一误伤可就不好了。
  暻祥被噎得无话可说,皇帝在边上仍是一副坐看好戏的模样,再待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耸了耸肩冷哼一声,“辛苦大半个月给你找工程图,好不容易回京就匆匆来见你,没想到连口水都不给,我可算是看清楚你了。不呆了不呆了,我找皇太后告状去!”
  “不送不送。”暻洛早知道暻祥烦陆莫城,这回记仇小本本里恐怕又加上一个段恩。看来酸秀才对上武夫就剩干瞪眼的份儿。
  “暻祥是自家人,反应不必那么大。”暻祥走了之后,暻洛叮嘱段恩。
  “哦。”段恩答应了一声。
  “其实……”暻洛顿了顿,“你看着特别弱的都可以不用出来。”
  “……,是。”段恩明显没仔细听话,慢了半拍才答话。
  “段恩,有什么话就直说。”暻洛笑着问。
  “皇上,段恩也觉得这个帘子该撤。”段恩努力组织着语言。
  “噢?”暻洛没猜到是这样一说,也有些反应不及。
  “对眼睛不好。”段恩答道。
  暻洛没再搭话,段恩没能听见回答,又讪讪退回暗处。
  这个帘子,是穆颜死后才装上去的。那之后,暻洛常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他知道穆颜临最后的三年因为病痛的关系,也因为情绪,变得十分畏光。暻洛想着枉死之人的灵是徘徊在原地出不去的,或许整个皇宫里就这么一个昏暗场所,穆颜或许会因为这个关系而愿意来到自己身边。不过十分可惜,暻洛像是疯了一样,独自在昏暗的书房里疯了一样地对着空气说了好几个月的傻话,却什么都没能盼来。
  “朕想见一位故人。朕以为只要这样,他才会来。”过了很久,暻洛才开口。
  “您或许没有想过,这位故人其实更爱明亮的地方?”段恩反问。
  暻洛听闻,若有所思。他与穆颜所有美好的记忆,是日光投过枝桠洒落在穆颜脸上的样子,是月色铺满地面的时候。
  “是啊。”暻洛笑笑,“晚些时候就让人来撤掉吧。”
  这天暻洛的心情十分好。一个人抱着一壶酒坐在回廊的某个地方自斟自饮。段恩在不远处张望着。被暻洛召了过来。
  “陪朕喝一杯?”暻洛将刚斟满了的酒盏递给段恩,段恩对于皇帝,也从不推拒,双手接过酒一饮而尽。暻洛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段恩坐下,又取过他手上端着的酒盏自己满上,用力抿了一口。
  “今天的月亮真圆。”暻洛抬头看了一眼,段恩的背后是一轮圆圆的满月,月色洒在段恩银色的假面上,光斑跳跃。
  “圣上,今天似是十五?”
  “错了,是既望。望日的后一天,才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暻洛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段恩,“已经没有别人了,就把面具摘了,反正朕又不怕。”
  “是。”段恩抬手摘下。突然轻松了起来,精神就变得有些恍惚,他竟然在皇帝跟前失礼,避开皇帝的目光侧身去看十六的圆月,看到入了神,眼睛里也洒满了月光。
  这样的眼神,暻洛很久很久之前在哪儿也见过,亮晶晶地、十分专注。
  “朕有个朋友,遇上月明之时,总喜欢静静呆着看,他爱看月亮,却不喜欢满月。他说圆月太满,过盈则亏。不如弦月,虽不圆满,总令人有所期待。”
  “圣上您一定十分喜欢他。”
  “何以见得?”
  “您提到他的时候,眼里在发光。他是您说的故人么?”暻洛点了点头,段恩又看了满月一眼才接着说下去,“您对他的感情同满月一样过满。”
  暻洛愣了愣,是啊,同满月一样。要不是已经达到极致,又怎么会恨到入骨,他以为将这段感情诚惶诚恐捧在手心的只有自己,哪里知道感情也是过盈则亏,只有自己看不通透,这害惨了穆颜。“是啊,我很爱他,所以伤害了他。”暻洛苦笑着,晃了晃酒壶,已经空了。
  “我以为你不机灵,却说了我这辈子最想知道的话。”他转手令小李子再温一壶来,“今天好好陪我喝一杯。”不觉间,暻洛在段恩面前已经以“你我”相称。
  “圣上,段恩并不是傻子。”段恩拧了拧眉,这是暻洛第一次看到段恩做出的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意料之外有些好笑。
  “他走后我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不过奇怪的是,自从你来之后,我竟然睡得十分踏实。大概是觉得安心吧。”
  段恩没能明白其中的转折,有些懵懵懂的样子,小李子很快温好了酒送来,段恩很自觉地接过手为皇帝斟酒,细思了很久,才开口,“若圣上愿意,段恩愿意随侍在侧。”
  “这可是你说的。”暻洛笑着,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已经达到极致,又怎么会恨到入骨,他以为将这段感情诚惶诚恐捧在手心的只有自己,哪里知道感情也是过盈则亏,只有自己看不通透←自己特别喜欢这一段(つД…`)因为暻洛是个蠢货啊。。。
昨天基友订婚宴,喝回来已经凌晨了。。。迟了点发,中秋也不能好好在家呆着,屯粮的机会也没有。。。昨天就睡了两个小时,要撅了_(:з」∠?)_

  ☆、第十六章

  梦里青草香。
  暻洛迷迷糊糊从卧榻上醒来,只有这样一种感觉。宿醉的后遗症只剩一点懵懂,昨夜温酒暖胃暖身烘得人不由得犯懒。他四仰八叉地躺着,在小憩时用的矮床上睡得酣畅,一睁眼便是天明。
  一切都好,就是背有些硌得慌。暻洛长出一口气,抻了抻手脚,突然听见有人“呀”地痛呼出声,觉着身子底下有不寻常的动静,扭头一看才发现段恩趴在卧榻上给自己当了一宿的人肉软垫。
  “段恩?”暻洛十分吃惊。
  段恩“嗯”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做回答,估摸是一宿没能合眼,声音听着闷闷的。暻洛这才手脚并用地起身给可怜巴巴的段恩腾地方。
  原来是昨夜段恩拽着人家把酒夜谈,还轰走了别人宫人,就只拖着段恩不放。结果闷酒醉人,几壶下肚就不省人事,可怜段恩只得把暻洛这个天皇老子生扛到睢阳宫。
  好生生地把人放上龙床,段恩都听见他打起呼来,结果前脚刚跨出内室正坐上卧榻准备缓缓酒劲的时候,暻洛竟然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生龙活虎地打了套拳。
  光是打拳还不算什么,非得拽着困得死去活来迷迷糊糊的段恩来比划比划,硬是钳住了畏首畏尾的段恩,直接将人绊倒在卧榻上,才肯消停。只是暻洛绊住了段恩,段恩正巧摔了上去,顺势倒在段恩身上的暻洛就这么睡过去了。
  可怜段恩,一动也不敢动。谁让他稍微挪点身子,暻洛就开始在他背后哼哼唧唧。实在没办法,只得认命地乖乖趴了一宿,给暻洛当肉垫。被生生碾了一晚上,好不容等到暻洛放行,段恩这才扶着老腰从卧榻上翻下来,手脚发麻地,还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银假面扣上。
  “朕准你一天假,你回去睡吧。到时候随禁司管事儿的问起,你叫他来和朕说道。”暻洛看段恩一副任劳任怨的老牛样,就忍不住心里发虚。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忙把段恩推出门外,令他好滚不送。
  段恩就算再木,也不到愚钝。好赖自然也分得清。段恩似是怕暻洛反悔一样,领旨谢恩完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暻洛觉得现在的段恩看上去特别开心,好像都能看到他面具底下喜笑颜开的样子,连回去的背影都有种蹦蹦跳跳的感觉。
  这个人真是特别好懂。暻洛不禁这样想。
  被酒鬼当了一晚上垫子的段恩别说没睡好,根本就是没合眼,干脆就是睁眼到天明。九五之尊就和自己背靠背,呼吸心跳隔着脊背传到自己这里,那人的心跳咚咚咚像是敲锣打鼓一样。而且大醉酩酊的暻洛睡相和平日严谨的举止完全不同,特别放肆特别闹腾。
  暻洛睡得特别豪迈,翻来覆去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段恩只能当起皇帝的看护,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床。这样的暻洛是他不曾见过的,有种陌生的感觉,却又有些似曾相识。他所看到的和听到的暻旻帝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陆莫城说他千杯不醉,擅于自律,其他宫人的嘴里,旻帝更是恍若天神。段恩不懂为什么人们喜欢暻洛这种疏离的、高高在上的形象。他不由得觉得这皇帝像个人一样,活生生的挺好。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千杯不醉的暻洛也有过找一个放肆的理由。
  暻洛睡相太差害得段恩一宿都没个安生,更何况暻洛一个晚上都在断断续续地“穆颜、穆颜”大喊大叫,间或又低声呢喃着“我好想你”之类的话。段恩并不明白醉后真言的故事,只是不由得鼻头酸酸,甚至连心口都揪紧了。
  这是他自从成为段恩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心情。
  穆颜?到底是谁,能让一国之君牵肠挂肚。段恩也懒得再想,他本来就愚钝。现在只想趴上床睡上一觉。段恩太乏累了,以至于连银面具都来不及卸下来,就带着这样的疑问沉沉睡去。
  段恩本来脑子就不太能转,总是懵懂,也总是忘性大。一觉醒来,就把皇帝望月饮酒自醉对着护卫撒酒疯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说到暻洛还未登基,时年永丰二十九秋先帝暻惠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久不能愈,便下旨让贤。退位不过数十日就已病重仙去,直到朔德二年秋才满三年。守孝三年期一过,旻帝便奉天命与襄邑和亲。
  转眼诗缈公主入宫届满一年,已是新妃成旧妃,暻旻帝又被各种事物缠身忙得不着四六,差点忘了太妃们的安置。
  前几日皇内司来人上报去年的各宫的用度花销,暻洛正忙着就先放下奏呈。今日上津水利重修一事已经按部就班开始,暻洛刚好闲下,随手翻出来看,才觉得大事不妙。
  少年登基,光是挽救战后损失就已经够让暻洛费尽心力,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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