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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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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似锦帛撕裂的一个扯声,皇上……

现下的我早已辨不得诸多清明,原本合该使我惶惑的两个字眼,眼下铮地一下掠入耳畔,反倒再带不起一丝一毫合该有着的波澜了。

接连便是那一席明黄的至贵身影流转入殿,行刑的太监早在梅妃示意之下俯身去拜。

好在这红木躺椅足够宽也足够长,故在他们左右将按在我身上的手掌松开之时,早已狼狈不堪的我才不至于更加狼狈的滚落到地上去。

神绪斑驳间,忽地起了一个念头。我想……兴许我不会死了。

我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摆驾倾瑞苑,天适才将近晌午,按理儿皇上是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妃嫔宫中的。但正是他的圣驾忽临,将这场正施加于我身上的残酷杖刑打断,重新点染起我关于生的零星希望……是希望么?

或许是吧!

这希望如一点点零星之火,虽微茫,却足以将一片心园燎烧、以至渐趋变得壮烈。

只有我心知,在这一片壮烈美丽的心火燎园中,所颜色鲜明的,只有那个见不到他便至我连死都不甘的身影……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三十五话 子夜歌·受封才人(1)

“这是怎么了?”

我神绪惝恍游移,那威威天子忽地沉声启口。想是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子,心生不解、又微微不悦。

我已无力再抬首去顾,只持着一缕还未及涣散的游丝,听得梅贵妃焦焦软软一嗓子:“陛下,恒晟……”微微嗲音,她撒了一个娇,旋即语声幽顿、音色清冷,“这秀女不懂规矩,故臣妾责罚她一番,好让她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闻言入耳,我旋即神思一定,心知梅妃自然不能告诉皇上,我是去了御道,意图勾引皇上。

忽地感知到一阵渐次靠近的男子气息,依稀温暖、依稀威仪,更多还是天成一段震慑与霸绝。

我微抬首,仍是使不得太多气力,便以余光扫见那明黄身影往我这边行了行,似凝了目光一道,正落在我的身上:“你犯了什么错,还未到选秀时日,便这样触怒贵妃娘娘?”又是一句,带着浅然好奇、又似一个慈爱长者对于晚辈的几多包容、甚至……是怜惜么?

西辽皇者十七岁登基,现今已是一十八载。他不过三十有五,我知道,“长者对于晚辈”这样的陈述,大抵是不能用作他与我之间的。只因一十五岁的我已不是太小,而皇上他也并不很老。

但此时此刻,不知是因我深陷囹圄故而有此错觉,还是陛下如此温润不失威仪的浑厚男声本就如此,委实让我产生这样一怀直觉无疑。

须臾沉默,又一念头跟着陡起,我猝然意识到皇上他是在问我话!他……在等我的回复。

好在他对于我一时的缄默并无怪罪。我已是疼的痛的又狼狈的七荤八素,脑子木木的,在意识到陛下向我问话时,也不知如何起了这般的急才,竟是脱口茕茕一句:“奴婢不慎……打翻了贵妃娘娘为皇上备的宵夜。”

话才出口,忽听他似是笑开:“我当什么,原是小事。”事实这话儿也确实含了笑意。

我抿抿薄唇,撑着将头又抬起了一些,见皇上一道目波已不再顾我,而是流转在身边表情略有僵滞的梅贵妃身上。

经了皇上一顾,梅妃陡地回神,便见她一牵唇兮忙顺话遮掩:“怎是小事?那可是专为皇上准备的宵夜……恒晟。”她软款了清凉眸色,抬手搀着皇上的臂弯又一撒娇,声音娇娇柔柔的,“你已经好久没有来看我了。”她用的不是敬语,而是“你”和“我”这样极常见的普通称谓,足以见得皇上素日对她的疼惜宠爱。

我心一黯,随着一来二去神绪的不断复苏,说不曾起了为自己得以脱身而做打算的心思,那委实是假的了!

又听梅贵妃岔开话题急一言语:“我的陛下,今儿怎么这样早的便来了臣妾这里?”娇柔软款不变。

那皇者展眉,只是极随意的开口喟她:“安卿劝朕莫要累坏了身子,言爱妃这崇华宫的地段极好,既然晚上要去,不如早些过来散散心。”爱怜一抚梅妃额前青丝。

梅贵妃闻言,微施胭脂的素净双颊甫地飞起一层淡粉潮红,三月桃花般娇俏好看。

我亦跟着目色重一混沌!

安卿……

直觉于心下脑中缓然图腾,我心知是他,是安侍卫救了我。

如此,皇上为何会如此之巧的出现在崇华倾瑞一事,也就不再是一个不得解的疑问了!

是安侍卫有意搬来了皇上。与此同时我亦心知,自己这条命决计可以得保……他既可以涉险将皇上诓来梅贵妃这里,那对于皇上素性必是十分了解,必知皇上会心生慈悲救我这一命!

那么云姐姐,想来安侍卫也可以将她护住,安然送回秀女宫去的。

念及此,我一身伤痛似乎顷刻好却许多,肌体的疼痛到底被心下生出的一怀庆幸而掩盖了去。

只是……皇上称一个侍卫“安卿”,这未免奇怪。其中定有曲折。

但联想之前许多种种,却也见惯不怪了……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三十五话 子夜歌·受封才人(2)

“你还不起来给圣上请安?”

云里雾里水里火里正走着这么一遭,忽听梅贵妃一个冷声贯穿耳廓。

我才回神,便有两名内侍重将我于红木躺椅上搀起,旋即连拖带拽的将我往地上一按,我整个人便一个瘫软,若一堆死肉般的匐于地表上。

新鲜的伤口经了这样一折腾,再度被扯痛。我禁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正是这样的疼痛,将我紊乱理智重新唤醒:“奴婢……给皇上请安。陛下金安……”断断续续的,终是将礼儿行全。

但,到底我此时已不复昔日那般沉稳,一礼下去,忘记了默然低首。我很顺势的一抬头。

带着些微的怯、些微的崇敬……我软眸浅凝,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温润又威仪的润玉容颜。

这张脸与辽王十分相似,又似乎不太相似。那神似处,大抵是一样的顾盼神飞、鬓若刀裁,自然是人中之龙、满满的全部都是天家美好风范。

但辽王是英机勃发之中隐带温润与睿智;而眼前的皇上,却是温润威仪占了多数,尔后才隐于眉目间窥到呼之欲出的英毅凛睿。

论道起来,皇上该是我初入西辽宫时,第一个得以见到的天家男子。

但那时只是匆匆一个照面,我并不曾将他面貌窥看清明,也不曾于自己身上带给他许多惊喜。我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我太笨太傻也太青涩稚嫩;但原就已命中钦定好的事情,即便中途兜转再多,也还是该回归到一早便属于它合该有着的轨道上去。

一如眼前……

当这位温文儒雅、高贵卓尔的天家皇者向我看来,这一眼里,忽地带起许多温柔。

我明白,我现下的模样自是十分狼狈萎顿,但不知是否正是因了这样的萎顿,这凌乱的发丝、微红微雨的双眸、又加之面颊之上被碎茶盏划出的细小伤口……触动了这染指无上江山、阅尽天下各色美人的皇者,一颗已于不知不觉中失了许多真味的心?

兮云曾说过,我像那湘江的春水,若那盛春暖阳下开了满湖的粉白芙蕖花。

依稀记得,那日铜镜中的人儿确实有如带露的芙蕖、又若迎晨霞的玉兰……不是风光霁月,却是气韵空灵出尘、与众不同。

我不知道自己这张自认并不惊艳的容颜,是否当真如她亦如我所看到的那般如水;不知这样的如水纯然,是否会化作清泉涓涓淌入一颗干渴、枯竭的心。

但皇上,他大手一挥、赦免了我……

接着不知是我的时运,还是命运辗转不歇的古老齿轮于这一刻正式掀起了合该的帷幕?

小厨房端来了点心,皇上擒了一块儿放入口中浅尝,只是阖目不语。

今儿个这点心的花样与往昔明显不同,一旁梅贵妃只顾一眼,不由一嗔:“这点心怎么不一样!”她转眸蹙眉、目色微冷,又碍于皇上在她身边,不好太动怒,只得低低仄仄,“本宫亲选的那些个样式,你们没有照例去备么!”

不消多话,我已明了这点心该是兮云现做的,见势怕是不对了皇上的口味。

我既然已经落得这般不知福祸的田地,即便今儿个出了崇华宫,也不知会不会被梅贵妃再度寻个由头做弄死去,便干脆横心到底,便替兮云担下一切就是:“是奴婢做的。”主意抱定,我敛了眉目甫一启口。人一从容,反倒不卑不亢起来,低头自顾自,“奴婢打翻了备好的宵夜,便重做了些不太繁琐的宫外小点弥补。请陛下、娘娘降罪!”甫一匍匐叩首。

“你何罪之有。”不想皇上竟在这时忽地开口稳言。

我又一惊蛰,却控制住了下意识的念头,周身颤抖了一下,没再敢抬头去顾。

接着便听陛下复一沉声:“这点心花样简单、口味独特,自有一股清新芬芳的好气息……朕甚是喜欢!”一顿又道。

我心如鹿撞,一时不知是该松下一口气、还是该愈发的绷紧了这气息?

尚不待我缓缓那神,下颚忽地被人一捏,接连一张泪痕与汗水未及消退的花靥便被挑起来。

依旧是皇上那张玉色容颜,他目光深邃,又忽地如了涧水清澈、透着晶亮:“你叫什么名字?”明里仿佛是不缓不急,可似乎有发于隐处的几分迫切。

我心念愈慌,又加之身子疼痛、骨骼酸胀,只好强持着哽咽欲哭的怯怯语声,言吐的徐徐碎碎的:“奴婢……霍氏扶摇。”

穿堂风起,撩拨的纱帘帷幕一阵化蝶轻舞。香炉瑞脑徐云半吐,一室梦寐、一室美幻;娑婆景深间,所有境遇便都显得不那么真切了。

圣上金口一开,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命途的大格局,便于每一个漫不经心时,就如此成了定格。

他道:“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本就是正经的小主。”于我,话里透着的只是不祥。果然,“从今以后,你便是朕的阮才人,居锦銮宫、慕虞苑!”

“咣——”

分明无声,我却清楚的听见,梅贵妃一个身子一个魂一颗心,就于此明明白白的破碎掉了。

而我?太过突忽,这一日里我所历经的要么便是极致的死、要么便是云端的幸得初封,都是太过极致的大事,这些大事件一齐席卷而来,我已没了诸多思绪以供阐述,有的便只剩下空白,一片没有尽头、不着边际的巨大亏空。

但与此同时,似乎潜意识里早已悉知这个可能的宿命……若说我有情态,那有的并不是悲也更不是喜,而是尘埃落定的几多无奈、又是几多释然。

似乎始终都在等一个结局,当这个结局如此猝不及防的呼啸来临,反倒悲喜莫测、反倒变得木讷而安定。

命盘兜转、时局涉水,半点都是不由人的……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梦已阑!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三十六话 终领旨·又一交锋(1)

“霍氏扶摇,年十五,通州亭长之长女。肃雍德茂,安正静仪,内外秀华,乐充宫廷。今册封为从六品阮才人,望其温懿恭淑,不负圣心,钦此——”

当那传旨公公高着嗓子诵出册封词时,我便明白,我这一生都注定要被困于这座宏伟美丽的恢恢西辽深宫,是再也走不出去了。

锦銮宫慕虞苑里,我对那传旨公公落身匍匐,行下这谦然严整的宫闺礼。领旨谢恩后,我微抬首,一滴清泪延顺眼角徐徐然滑下去,只是无声。

我明白,与安侍卫之间这夙缘一场,终是没了前路;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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