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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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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我又微微叹息。拍了拍令狐冲的肩,如前几次般仔细叮嘱了他。令狐冲点着头一一答应了,琥珀色的瞳中,一片清澈。那样的神色竟让我内心不由生出了一种深沉的护犊之情,无论如何,令狐冲这般的孩子,是不该牵扯到武林的风雨中的。我紧紧得抱起他,头一次感到为人师父的责任沉甸甸的,压在我肩头。
  次日清晨,我便下了山。自华山脚下起,到宋州城纵马要两日的时间。此刻和风微熏,春意渐渐葱茸,我一骑向东而去。道上偶尔可见到大大小小的商队,替人护送的镖局,两侧不见边际的群山峻岭,或是肥沃青苗的田野,南归的候鸟稍驻枝头,竟一副宁静之景。
  当下已至大明王朝中后期,积重难返,已至疲敝。武林中人虽避讳朝纲,但地方民生却与门派的生存息息相关。朝廷田税改革已经有了好些时日,然而终究上下否鬲,民间依旧是佃户租庸,豪强割据。漫山遍野的山庄里,那些田地虽是百姓耕种,却不是百姓所有,而归乡绅员外一人霸据。民生几多艰难。
  我拉回思绪,夫子的教诲忽然浮现眼前:‘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我终究是小人物,逆天改命是大事;更不要论王朝气运,拯救黎民苍生,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更是我从未想过的。只是,身为三尺男儿,凡我能做的,总要凭借一己之力做些便是,也不枉夫子与师父的教诲,不枉我转世来此人世间再走一遭。
  赶到宋州城时,天色迟暮,青灰的石砖墙在斜阳下拉出沉沉的影子。街头巷尾点起了灯,巷中人家烧起了炊烟,城中人流匆匆依旧繁华,喧嚣的宁静背后又暗藏着丝丝紧张,隐约带着一触即发的味道。城中百姓都已知晓,城南有个村落惨遭屠杀,一百七十一人被杀,官府已经紧急派人前来。我身份敏感,若要调查此事瓜葛,自然要避开官府才是。
  牵着马到了一处客栈,我一眼扫到门楣上刻着五岳的标记,便走了进去。掌柜正欲相迎,看到我腰侧悬的乌鞘长剑,脸上笑容更是盛了三分,带着丝小心翼翼的滋味。“岳少侠,这边请。”
  我知道他认出了我的身份,当下准备随他上楼,却听见身后桌边有人大声道:“说劳神子五岳剑派,在我看来,明明便就是四岳剑派,这华山哪里还有实力相提并论,不过是依仗其他四派而已。”
  我面上一寒,心中生出一丝怒气。若是此话在别处说也就罢了,但偏偏在五岳辖下的客栈中,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既被我撞见,身为华山这一辈的大师兄,断断不会相忍。否则传入其余四派耳中,岂不成了我是软弱可欺之辈。
  我不顾掌柜骤变的脸色,转过身去,又恰好瞧见他的同伴笑道:“可不是,莫说比不上青城派,在我看来,怕是连,嘿嘿,我们沙莽帮都可比之一比了。”
  听了这话,我怒气横生,当下飞身而前,拔剑出鞘,削铁如泥的银光横在他脖子边,冷冷道:“你再说遍试试。”
  我动作极快,自来到那桌畔,踢开他的凳子,出剑一气呵成,旁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大堂稍稍安静下来。
  另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城派子弟不知死活大叫道:“你是何人,竟敢再此动手?呵,你知晓我们是谁,这般放肆,我青城派定要你好看。”
  我怒极反笑:“有甚么手段尽管使来,我岳不群自当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蠢蠢得下了个小黑屋,蠢蠢得让电脑杀毒去了QUQ……剁手啊……

  ☆、第五节

  
  青城派虽立派百年,却始终比不过五岳、峨眉,只是这番华山内斗后,门派实力大减,从五岳之首的位置掉落下来。其他门派虽还不敢公开挑衅,私下里却言辞多有不敬,我华山又碍于局势不得不隐忍,他派中门人便愈发洋洋得意起来。只是青城派仗势也就罢了,这沙莽帮又是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我华山相提并论。
  在我自报家门后,大堂中集中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炽热有恍然,也有些纯粹看好戏的。青城派的二人显然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当下面上有些难看,听见大堂小声议论的“君子剑”之类的称呼,更是目光有些闪烁起来。
  “怎么?堂堂青城派,敢出口辱我华山,而当着我华山的剑,却讷讷不敢言了?”我依旧冷冷道,目不转睛得看着那桌边僵硬坐着的三人。见到青城派的一人脸上划过恼怒的神色,我当下不动声色得动了动脚步,调整了姿势。
  果然他拍桌而起,嗤笑道:“华山门内之事,你们做得,我们便说不得么?”
  我见他中了激将,便冷笑一声,一招“白云出岫”,断了那不知名的沙莽帮门人的手臂,行云流水间将他踢到了大堂门口,长剑斜点,森森然看着他:“我华山也配你议论?要议论,且问过我手中的剑!”
  江湖讲究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我纵然性格沉寂淡漠,但华山派大师哥却不能是个淡淡君子。我可以沉稳仁儒,但也要遵守江湖的规则,快意恩仇,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般的豪迈壮阔才是江湖的写照。江湖江湖,到底是人的江湖。
  青城派的两个门人见我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们,当下气的双眉倒竖,齐齐拔出剑来:“便要讨教‘君子剑’的高招!”
  我见他们年龄和我相仿,又敢下山游历,想来是青城派这一辈的新秀。我行走江湖早已声名鹊起,他们必是心中暗暗不会相服。年轻人血气方刚,更容易受激,我言辞间稍加撩拨,他便一股脑儿钻入套来,此刻是骑虎难下。我也正要杀鸡儆猴,警告青城派,更警告着其余暗中观望的门派。
  华山不可欺!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低喝一声,一招“平沙落雁”便对我使了过来。我一翻身越到二人身后,朗声笑道:“青城派惯来便是这般以二敌一的么?”回剑相迎之际,余光瞥见二人脸色通红,知道他们已是气到极点。只是青城派终归不比草莽,二人虽然心中恼怒却依旧不失冷静出招,剑光相击,噌噌悦耳。我以一敌二,暂时占得了上风。然而虽身处剑影中心,我却没有半分着急,心中暗暗冷笑:“心乱了,剑法岂能不乱。”
  果然我剑走偏锋,凭借一式“金雁横空”变招,出剑忽地凌厉刁钻,他们便慌乱起来,剑法与脚步纷乱,再不能维持抵抗。我也没有心思陪他们过招,出手再不留情。我森然道:“这一剑,让你知晓,江湖中休得妄言!”我一剑斩断一人的拇指,他痛呼一声,丢剑跪倒在地。众人脸色微微变化,我这一剑精妙之极,剑锋断他拇指却不伤及手掌。只是断了拇指,他右手再不能使剑,也成了半个废人,他三番两次对华山出言不逊,我自不会留得情面。
  我长剑挽起,侧身躲过另一人的剑花,脚步一蹬,飞身越过他头顶,一招“天绅倒悬”,割去他头顶簪缨,分毫不差。我站定转身,就见他不能维持平衡,倒退两步,后腰抵在桌上,没了束带的长发披落下来,异常得狼狈,看着我的眼中满是惊恐畏惧。
  我“噌”一声收起剑,朗声道:“这一剑,叫你知晓,我华山内门中事,岂得外人妄言!”
  “我华山与青城派素来交好,你们却听信一些邪门歪道的言论,胡乱议论,伤我二派情谊,此过一。辱我华山却不知错,不认错,此过二。背后议论而不敢当面说话,失了堂堂正正的大派风度,却做那小人行径,此过三!这三过,我已代你们师父教训,望你们好自为之。”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屈辱至极,却只得生生受了我的教训。大庭广众下,我这个同辈之人却如长辈般训斥他们,此番青城派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但方才我已是手下留情,那剑只要堪堪低下三寸,他丢的便不是束冠,而是脑袋了。
  大堂中一片寂静,我低低冷哼了一声,便欲离开这里,刚转身便听见一人一边拊掌,一边开口道:
  “好一个‘君子剑’!好一句‘堂堂正正的大派风度’,果真是令人叹服。”
  我转过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年轻人微笑着,悠悠向我走来,他一身素色长袍,腰悬长剑,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里留着未褪去着惊艳欣赏。只是我的眼神却转到他胸前交叠的手上,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凌。那是双异常干净修长的手,很稳,掌心与指腹有着薄茧,我下意识握紧剑,打量起了他的形貌。
  这是一个自幼习剑的人,剑术必不在我下。观一个剑客,只要观三方面,一是他的手,一双用剑的手是不一样的。二是他的脚步,来者脚步从容,看不出身法,但却无声无息,内功必是高强。不光剑客,一般武林中的高手的内功程度,亦可从脚步判断出一二。
  三,是他的眼。剑意通心,目光深处正气凛然者,剑法必走正道,刚正大气;目光流转不定者,剑法必诡谲多变;目中暴戾邪佞者,剑法必刁钻狠辣;目光若是细看朦胧如雾,如他这般,剑法必当……如泠泠细雨,如蒙蒙雾气,无处不入,无孔不袭。
  他面目英俊,身材颀长,举手投足皆是大气的风度,想是出自名门。但那双眸仔细辩来深沉之极,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太过城府,竟令我有些心惊。他挑在这样一个时候出来,若不是有所目的,我却半分也不相信。
  他目中忽然流转着尽是笑意,行了一礼,春风拂面道:“岳兄想来还不认识我。我乃嵩山左冷禅。”他转头看向掌柜,声音依旧热忱:“把这些人请出去,我五岳剑派的店中容不下这些大佛。”我见掌柜立下便唯唯诺诺去将那两个青城派的人请了出去,又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拖了出去,似乎对他听令至极,不敢有半分违逆。
  他笑意盈盈看着我:“久闻岳兄大名,却无缘一见。今日相见,方识得君子剑果真名副其实,当真是,当真是……”
  我冷眼看着他,故作不知他话里有话。但我面上虽不露声色,却暗自心惊,左冷禅果然不愧嵩山这一辈武功魁首,看来此番嵩山派来的人,便是他了。昔日师父曾随口提过一句,我这一辈五岳剑派中,将来剑法成就最高者,当是嵩山派的左冷禅,衡山派的刘正风和华山的我。只是我此番一眼观来,左冷禅实力不在我下,而他修习剑道与我大异,必是一个很是难缠的对手。
  想到此,我方才不算尽兴的比剑带来的战意又隐隐升了起来,只是念及终归不是时候,不免有些遗憾。我垂下眼掩饰内心的激动,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岿然不动。
  左冷禅道:“险些忘了,岳兄风尘仆仆赶来,想来还未曾用膳。左某已擅自薄备,还请岳兄赏光。”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邀我上楼。
  果然。却是不知这会不会是个鸿门宴,谁又会是那项羽和沛公。我心底虽不喜这般虚以委蛇,但身份使然,也早已习惯了类似的客套,心下一转,便存下了见招拆招的念头,点头回礼道:“如此这般便叨饶左师兄了。”
  左冷禅引我走入了楼上一间偏僻而又不引人注意的雅间,我瞧见桌案上摆着两个酒杯,两副碗筷,不由心电急转,随意开口道:“看来除了岳某,左师兄还邀请了其他人?”
  左冷禅道:“非也。岳兄可是猜错了,今日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何况,一人便不能‘对影相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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